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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山风月剑(全)-29

  


第一章 路线



李逍遥不知这是哪路邪法,又惊又怒,心道:“这不是活见鬼了么?师父曾说,这招推窗望月乃近身擒拿的绝顶功夫,莫道不懂武功之人,就是一流高手出其不意,也决计要吃亏。怎么早先吹得恁般厉害,这时候全不管用?这牛鼻子就像捏臭虫似的,拿小拇指轻轻一碾,他妈的,便弄得老子半身不遂。什么推窗望月?这窗也不曾推开,月更是半分没见!我瞧不如干脆改名叫做掀裙闻屁罢!”

那道人一壶入手,醉容尽扫,满脸猴急地冲李逍遥点点头,笑道:“但使主人能醉客,管他何处是他乡!哈哈……老道却之不恭!”

也不及举壶就唇,便远远对着壶嘴尽力一吸,那壶中之酒立时化作一条白练,直贯进口中。李逍遥几曾见过这等喝酒的怪相?瞧得目瞪口呆,一时竟忘了这酒是给他硬抢去的。

须臾喝得涓滴不剩,那道人还不甘心,复将酒壶倒转过来,伸着舌头在壶嘴处一通吮咂,嘴里兀自含糊道:“好!……好酒!”

李逍遥回过神来,一把抢回酒壶,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,惊道:“老……老道长,你这肚子里敢情藏着杆水枪么?你老人家先前讲好的,只讨一口,这……这一口就把大半斤酒喝得精光,教小人如何同老板娘交代?”

那道人正不住地咂嘴吮舌,似乎意犹未尽,听他出言相责,脸上颇有几分尴尬,支吾道:“你……呃,你这酒也算好了,啧啧,便是水掺得多了些……那个,小兄弟,还有没有好酒?都一发拿出来,教老道替你品评品评。”

他酒一落肚,立时便神完气足,满脸意气风发,倒似服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,再没半点醉意。

李逍遥气道:“啥?就是这一壶酒的官司,小人还不知如何打发哩,还替你再拿!……你老人家既然有心品评,倒先品评品评俺,像不像个要挨老板娘揍的面相?”

那道人哈哈大笑,说道:“一壶酒罢了,瞧你这心疼的样子!李太白曾说:陈王昔时宴平乐,斗酒十千恣欢谑!人家陈留王宴请客人,都是成千上万坛的喝酒,老道只讨你一壶掺了水的薄浆,便愁眉苦脸地只管做怪样,真是小家子气!”

捋了捋胡须,伸手拍拍李逍遥肩膀,道:“老道肚子里有条酒虫,时时便要发作,适才若不是喝了你一口酒,还当真不易应付哩。这次承你的惠,自然会重重谢你。老板娘那里,俺也自去解释,须不能连累你!你怕什么?”

李逍遥心下嘀咕:“这牛鼻子行径古怪,举止不俗,适才抢酒所用的手法,也不知是不是一门高深的武功?莫非是位游戏风尘的异人?既然酒也给他喝光了,老子也别显得太小气,没的教他瞧不起。”

当下道:“算啦,啥谢不谢的……空腹喝酒最易伤身,你老快去别家化些饭吃才是正经。难道还向你讨还酒钱不成?”

那道人“咦”了一声,仔细打量他半晌,狐疑道:“你小子怎的突然大方起来?这个,谢不谢是我的事,领不领情是你的事,老道平生从不占小辈的便宜,咱们可别混为一谈……不过这银子么,老道我可没有……”

李逍遥笑道:“小人本说不要银子,是你老人家自己要重重地谢我。”

那道人道:“我话还没说完,你急个什么?……虽然没有银子给你,可是救你几百条人命,那还不是个天大的人情?”

李逍遥眨一眨眼,莫名其妙。那道人又道:“我问你,你今早做的那个梦,现下可还记得罢?”

李逍遥大吃一惊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:“这……小人做的梦,你……你老如何知晓?”

那道人哈哈大笑,搓搓手道:“小子,不瞒你说,你做的那个梦,便是老道运功施为,传信给你的。你倒问我如何知道!”

连连摇头,神色之中颇带几分得意。

李逍遥似信非信,迟疑道:“那……那么请你老说一说,小人都梦见些什么?”

那道人忽然脸色凝重,摆一摆手,正色道:“少废话了。老实告诉你罢,我昨晚无意中路过这村子,刚到村口,便闻见一股尸气。再仔细一瞧,阿弥陀佛,当真不得了!方圆百里之内,人人面色晦暗、个个印堂发黑,简直是行尸走肉一般,怪不得尸气冲鼻!小子,老道不是唬你,那便是将死之兆啊!我当即四下查探一番,原来西面山上有个妖怪作祟。那妖怪本是几年前从我师兄剑下逃命出来的,在你这里为害已久,现下她已经准备停当,三天后就要动手,将这里家家户户的生灵残害殆尽。老道此来,便是体念上苍有好生之德,要替你挽回这场浩劫。”

他这番话说完,李逍遥忍不住又好气、又好笑,心下再没半点疑惑:“你一个牛鼻子老道,怎的满嘴阿弥陀佛?还什么湿气、干气?怪不得老子早瞧你不大对头,原来是个疯子!他妈的,一大早同这疯子缠了半天,还给骗走一壶酒,真是晦气!”

一把将他搡出门外,喝道:“他妈的,哪来的疯子,原来是骗酒喝来着。快滚罢!你再敢罗嗦,老子可要打人啦!”

见那道人犹自迟疑不去,瞥见门后立着一根扫把,杆长毛短,已是半秃,当下一把抢过,照头便打。

那道人朗声大笑,也不闪避,袖子轻飘飘一拂,李逍遥只觉一股怒涛般的力道汹涌而至,手臂不由自主回转过来。只听啪地一声,头顶剧痛,那扫把不知怎的反打在自己头上。

李逍遥又惊又怒,两手作势护在身前,骂道:“你这疯牛鼻子,使的什么妖法?”

他接连几次大亏,均吃得稀里糊涂,虽不知对方使的什么手段,却也晓得凭自己这点本领,无疑不是人家对手,这句话骂得便有些色厉内苒,言下之意不外是:“你虽然比老子厉害,可惜凭的是邪术,便赢了也算不得好汉。”

那道人脸上仍笑嘻嘻地,并不动怒,指着他道:“小小年纪,不敬尊长,这一回算是教训。看在赐酒的份上,还不曾打破你的头哩。你倒说说,我哪里疯了?”

李逍遥道:“你说我全村死精光,那还不是疯话?老实对你讲,这几年我们也请过不少和尚、道士来捉妖怪,哪个不是自吹法术无边?到头来还不是骗走了银子,送掉了性命?你不是疯子,也是骗子。”

那道人攒眉跺脚,摇头晃脑地叹道:“何其愚也!……贫道来寻你之前,已在这村里转了三圈。瞧来瞧去,还只是你小子会些粗浅功夫,头脑也勉强算得伶俐,这才想请你给老道做个帮手,不想也是蠢货一个!你拿脑袋想想:你穷成这副德性,也只脚上这双草鞋还利落些,老道便是再没出息,难道还能骗你一双破鞋不成?”

李逍遥低头瞧一眼脚上的草鞋,觉得他这话也有几分道理,想了想又问:“你老人家……是不是神仙?使的什么手段托梦给小人?”

那道人撇撇嘴道:“什么神仙?这世上哪有神仙?僧道修真,修的是一颗心,那成仙成佛的鬼话,都是拿来骗你这样蠢货的。我老道炼气四十载,你这点修为怎和我比?我一意既生,自然可以左右你方寸之念,又哪是什么托梦了?嗨,你这小子傻头傻脑,怎的全然不懂?”

停了一下,又道:“老道此来,只为降妖除怪,拔众生诸苦海,济世人于危难,要你银子做什么?怎么样,你小子若能助我一臂之力,不会少了你的好处。”

他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,李逍遥再无怀疑,又听说有些好处,更是心中一动,舔舔嘴唇道:“那么老神仙要小人帮忙做些什么?小人……小人可从没做过那画符烧纸的勾当。”

那道人“嗯”了一声,点点头道:“你也用不着跟我耍前倨后恭那一套,什么老神仙,听着便肉麻,就叫我一声道长罢。”

伸手在怀里摸来摸去,摸出一只豆干大小的红布口袋,递与李逍遥,道:“……讲到降妖捉怪么,自然是我老道手段高些,到时只须听我吩咐,包你毫发无损、有去有回,那也不必担心。倒是我瞧你脸上晦气甚重,近来凡事当须谨慎些。喏,将这灵心符好好带在身上,保你不被邪秽所侵。”

李逍遥满脸毕恭毕敬,忍不住心下忿忿,想道:“他妈的,大清早给你骗走一壶酒,又挨了好一顿打,老子脸上不晦气才怪!”

见他神色郑重,倒也不敢怠慢,伸手小心接过。

那道人又叮嘱道:“佩了这符,可不能再碰污秽之物,更须远离孕妇,否则便没有效用啦。咱们明晚一更,十里坡的山神庙见!你到时带一柄小刀、一条绳索来。切记,切记。”

话音未落,李逍遥只觉眼前一花,那道人已不知所踪。

李逍遥摔开扫把,几步抢出门去。只见朝霞淡淡,树影幢幢,四下里静悄悄的,偶有孩童玩耍嬉戏之声,零零落落地随风送到,那道人却好似神龙一现,便鸿飞冥冥,哪里有一丝迹兆可寻?瞧瞧手里,那布袋袋口系以黄绒线绳,收得甚紧。两三下拆开来,内有一枚黄纸道符,以及黑米七粒、灯草三根。那道符摺成八卦形状,上有朱砂画得几笔似字非字的图形,不知有何用途。

翻来覆去瞧了半晌,也未瞧出什么门道,忽听李大娘扯着嗓子唤自己,这才醒悟,好好的一壶桂花酒,已给那道人喝个精光,却换得这么个古怪的道符。当下忙不迭应了一声,心下甚是懊恼:“那酒鬼胖甲鱼黄四没喝我的酒,将来算钱的时候自然不肯认。这酒是给那邋遢道人喝了的,酒钱一字没提,只说拿几百条人命来报答,摆明了也是打算赖帐。他妈的!说来说去,这笔糊涂烂帐却不是着落到老子头上了?”

李大娘忙着刷锅洗灶,听见脚步声响,头也不回地道:“送个饭也这般磨磨蹭蹭!快去鱼市买些虾来。”

打腰里数出一串钱,丢在桌上,伸指向李逍遥额头一戳,喝道:“记着要新鲜的才买,别拿死的臭的糊弄老娘!”

李逍遥见她不问酒的事,如蒙大赦,战战兢兢收了钱,往外便走。

出门向东不远,只见一排三间草房,便是林木匠家。这时朝阳初升,院门兀自紧闭,李逍遥向内张了张,院子里静悄悄的,打扫得一尘不染,草屋也是门窗紧闭,似是没人。当下叫了几声,无人应答,只得转身离开。

向南兜个圈子,便见好大的一片空场,是村头打晒作物之所。晒场西首立着个歪歪扭扭的戏台,乃四时祭赛所用。此刻非年非节,六谷未熟,自然无人扮戏,只有四、五个小儿,绕着台子追来追去玩耍。

李逍遥在村里大名鼎鼎,便是三岁小童也都识得。众小儿见他远远走来,一阵哄笑,纷纷拍手唱道:“小李子、志气高,想学剑仙登云霄。日上三竿不觉醒,天天梦里乐陶陶……”

这童谣不知何方高人大作,意境虽嫌低浅,词句倒也朗朗上口,颇合音韵。

李逍遥气得叫道:“你们几个小鬼,站住了!谁教你们编了这曲儿来骂老子?”

便待追将过去,施以薄惩。众儿见他来捉,嘻嘻哈哈,一哄而逃。

这时内中一个七、八岁的小孩儿说道:“逍遥哥志气高,那有什么不对的?你们不要跟逍遥哥胡闹。”

众儿都道:“日头老高啦,还在做梦,倒是日头高呢,还是志气高呢?”

又有一个小孩尖声道:“俺一早便听见李大娘骂他,说他是个懒鬼……嘻嘻,只怕将来没人肯嫁给他。”

众儿又是一阵哄笑。

李逍遥听罢,也忍不住笑了一回,赶开众儿,向适才替他说话的孩子道:“小虎子,你晓得林师傅去哪了?”

那小孩儿王小虎摇摇头道:“不晓得,这些天都没见他。”

拉着他衣角连摇数下,道:“逍遥哥,你不是答应带我上山捉鸟么?咱们这就走,好不好?”

李逍遥心道:“师父好几日不见人影?这可有点稀奇。别是出了什么事罢?”

听他问起捉鸟的事,搔搔头道:“我今儿当真没空。大娘教我替她买东西,这就到鱼市瞧瞧去。这个,这个……咱们下回再去,成不成?”

王小虎撅起嘴道:“你……你总说下回、下回,总也不见你去。这回我却不依。”

李逍遥道:“这孩子,又不是成心哄你!你也瞧见了,我当真是脱不开身。下次得了空,一准带你去,行罢?”

王小虎又缠了半晌,见他果然不似说谎,这才勉强依了。李逍遥走出几步,忽地想起一事,转身叫住王小虎。王小虎喜道:“逍遥哥,是不是不用去啦?那咱们就上山去!”

李逍遥笑道:“呸,谁说的?你现下若是没事,去趟家里跟大娘传句话,就说这当儿鱼市上怕没新鲜货了,我去码头上转转,没准儿迟些回去。”

王小虎大为失望,撅着嘴点点头。

李逍遥站了片刻,见王小虎去得远了,这才直奔丁家菜地。丁老汉正同丁秀兰忙着间苗,一头的大汗,远远见了他,便一皱眉,转过身去。李逍遥一撇嘴,心道:“老子不是瞧着香兰面子,才会希罕搭理你这糟老头子!”

丁秀兰仰头瞧见李逍遥,停住了手,拄着菜锄抹一把汗,咯咯笑道:“啊哟,爹,你瞧,小李子来啦。嘻嘻,他看咱们辛苦,来帮你老人家做活啦。”

丁老汉鼻子里哼得两声,远远走开。李逍遥笑骂道:“这妮子,这般没大没小,逍遥哥也不叫一声!”

见丁老汉背过了身子,忙冲丁秀兰一阵努嘴挤眼,大做手势。丁秀兰故作不解之状,大张了口,一脸的茫然。李逍遥等了片刻,方知她在戏耍自己,气得挥挥拳头,也将双眼鼓起。丁秀兰吓得吐吐舌头,微微一笑,向自家方向一指。李逍遥大喜,望望丁老汉背影,再向丁家一比,眉毛一挑,意思说:“这老头子一时不得回去么?”

丁秀兰挤眉弄眼,连连点头。

李逍遥迈步一阵急行,老远便见一株大梨树,叶盛枝繁,童童如盖,遮住了丁家半间院子。他熟门熟路,径直绕至后院。说起他到丁家来,十回有九回骑墙头,大门都记不清朝哪边开,墙头的高下倒了如指掌,也算是一奇。外墙上几个巴掌大的浅坑,乃是蹬踩的次数多了,踏出来的脚窝,当下老实不客气地一脚踏上,探头向院内张去。丁家后院乃是个果菜园子,这时果菜未曾结实,开着几处小花,红红白白,煞是好看。

李逍遥胸口刚挨上墙沿,头还未及探出,便听院子里有一个女声在嘤嘤地讲话,正是丁香兰。她声音微细,听来断断续续,似是语中带气,不时还夹杂着一个男子低沉的嗡嗡声。

李逍遥一惊,当即伏住不动,心道:“他妈的,哪个混帐王八蛋敢来调戏老子的娘们?莫非这梦里绿帽儿……果然是有兆头的?”

凝神倾听。

只听那男子笑嘻嘻地道:“……你不肯讲给我听,我便待在这不走。嘻嘻,咱们瞧瞧谁急?”

声音入耳,十分熟悉,却是村南头的农户来福。那来福不到四十岁年纪,身躯肥胖,脸上生了几茎又细又黄的胡子,讲话粗声粗气,却又胆小如鼠,李逍遥一向不大瞧得起的。这时听见是他,不由气往上冲,心道:“老子便在这儿听着,瞧你有什么要紧事!倘若不中听,老子一脚踢烂你的肥屁股!”

悄悄探出头去。

只见丁香兰脸上涨红,吭哧了半晌,却说不出话。来福一副肥大的皮囊戳在她身旁,一脸的坏笑,等了片刻,见她不答,凑过去干咳几声,说道:“怎么,做都做得,还不能说么?”

语声既涩且哑,有如驴鸣。李逍遥见这家伙居然敢如此放肆,一句话问得也是流里流气,气得咬牙切齿,恨不能跳下去揪住他饱打一顿。转念一想,又暂且忍住。

丁香兰气呼呼地道:“你不是都问过啦,又……又要听什么?”

来福“嘘”了一声,道:“你轻声些,怕旁人听不见么?”

向院墙外张了张,突然脸色一变,叫道:“啊哟,墙……墙上有人!”

丁香兰“啊”地一声,循声望去,李逍遥不禁猛一缩头,险些摔下墙去。只听来福哈哈大笑:“香兰妹子,你嘴上说不在乎、不在乎的,怎的这会儿又怕啦?”

李逍遥这才明白,那家伙说墙上有人,乃是胡说乱道,并未发现自己,听他叫丁香兰“妹子”心中不禁又气又笑:“香兰妹子也是你这王八蛋叫的?原来你是我大舅子,怎么老子却不晓得?”

只听丁香兰吁了口气,伸手推他,道:“你……你快走罢,爹一会儿便回来啦。”

来福捉住她手腕,笑道:“我一早瞧见丁老爹领着你妹子去菜地,两人又带得有干粮,一时哪便回来?嘻嘻,你真调皮,竟然骗我?”

他肥头大耳,一脸蠢相,却故作小儿女调笑之态,听得墙上、院中的二人不约而同起了身鸡皮疙瘩。李逍遥暗自嘀咕:“瞧这模样,莫非香兰同这肥猪有一腿?这……这也太他妈的稀奇!”

隐隐觉得早上那梦真是恶兆,心里一阵发慌。

丁香兰抽回手腕,提高声音道:“来福叔,你见了旺……旺财欺负我,不去教训他也就罢,还来缠我。你……你还算是人么?”

来福大呼冤枉,道:“我哪里敢欺负你?旺财那臭小子欺负你,明儿我替你出头,讨个公道回来,这总成了?嘻嘻,只是我帮了你,可总得报答报答我罢?”

丁香兰颤声道:“怎……怎么报答?”

来福淫笑道:“你不晓得么?”

猛然间一张手臂,将丁香兰拦腰抱住。

李逍遥又惊又怒,心想:“牛鼻子老道看得好准!老子可不是晦气上头了?呸,何止晦气上头?简直就是他妈的大粪上脸、绿帽儿当头!听他两个一问一答,难道里边还有隐情?怎么又扯上旺财那厮?香兰啊香兰,你这骚蹄子,害得老子好苦!老子这时若撞了下去,那……那还有脸活么?”

丁香兰给他抱得死死,心下惊慌,却不敢大声呼叫,只闷着头挣扎。来福虽然力大,但肚子也肥,行动却不灵便,丁香兰躲来闪去,究竟难以制住,两个人撕扯半晌,都已气喘吁吁。来福颓然停住手,喘着粗气道:“香兰,我来福心里实在喜欢你……你的身子,你给我瞧瞧,成不成?”

丁香兰又羞又气,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
来福抢着道:“好好好,你不肯给我瞧,那……那也罢了。可是总得给我讲一讲,旺财这小子如何欺负你罢?”

丁香兰道:“你都瞧见了,我刚才也认过了,又……又问什么?你……你就是没安着好心。”

来福急道:“冤枉!好香兰,你是认了的,可……可没细细讲给我啊。我瞧见那小子逃走,可也没瞧见他如何欺负你。你说说罢,我只想听听,你说完了我就走。”

等了片刻,见丁香兰脸色不定,眼珠转来转去,知她心下犹豫,便道:“好,你不肯说!我这就叫上了丁老爹,找那小子算帐去。”

作势欲走。

李逍遥心道:“原来是旺财这王八蛋先欺负香兰,又教你这家伙瞧见了,便来这里讨便宜……啊哟,慢着,怎么叫做欺负?难……难道香兰……”

耳中轰地一声,立时冒出一身冷汗。又想:“他妈的,看来老子这顶绿帽儿八成是稳戴的了。”

丁香兰微一迟疑,见来福迈步便走,急忙叫道:“你……你等等。”

来福倏地回转身形,一张肥脸上笑容灿烂,喜道:“是,是。怎么?”

丁香兰半晌不语,慢慢涨红了脸。突然轻轻跺一跺脚,低声道:“你……你问什么……”

来福腆着肚子小跑回来,脚下较往常居然灵便了许多,搓搓两只胖手,粗声道:“好……好香兰,你说说看,昨天旺财是怎么回事?”

丁香兰咬了咬下唇,吭哧半晌道:“他……他昨儿晌午来寻爹爹借梯子,我在茅房解手,他……他却不知怎的撞了进来,就……就……”

来福“啊”地一声,插口道:“这真巧了,我也是……嘿嘿,来借梯子的。他奶奶的,怎么我却没……没那个撞见?”

鼻子里猛吸几下,又问:“这小子撞了进来,你在做什么?”

丁香兰嗔道:“解手么,还……还能做什么了?”

来福淫笑道:“啧啧,这小子好福气,你……你自然是光着屁股喽?”

丁香兰听他说得难听,皱眉不语。来福先前便一直挨挨蹭蹭地占便宜,这会儿借势一把揽住她腰肢,笑嘻嘻道:“你不说话,我可当你生气啦。你若生气,我只好走了。”

丁香兰连声道“不”腰臀左右扭摆,挣了几下,却挣不脱,慢慢地也就不动。来福又问:“你当真光着屁股?这可他妈的都教他瞧去啦!”

丁香兰迟疑片刻,红着脸点一点头。来福气道:“这王八蛋可恶!怎能乘人之危?”

见丁香兰两眼瞪视自己,似乎颇有鄙夷之色,忙道:“呃……咳咳,也罢,后来怎样?”

丁香兰白了他一眼,道:“他一见我光……光着下身蹲在那里,立时红了眼睛,扑上来捉我。我的裙子给他扯住啦,逃……逃不脱。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声,突然跪在地下,求……求我帮他……”

只觉脸上一阵阵发热,后面半句便说不下去。

她俏脸涨得通红,更显得娇羞无限。来福心中情欲激荡,一时间鼻孔似乎也张大许多,喷着粗气道:“你说,你说,后来怎……怎么样?”

丁香兰定了定神,羞道:“他求我用手拿着他的……他的……帮他射……射出来。”

这句话说完,顿时眼花耳热,浑身有如过电,两腿间一股暖流冲将下来,几乎站立不稳。

来福喉头滑动,连吞口水,颤声道:“那……那……”

揽住丁香兰腰肢的手向下一滑,覆在她滚圆的翘臀之上。丁香兰原本对他殊乏好感,此刻屁股被他摸来抚去,弄个尽情,谁知内心里却并不觉十分讨厌,那只手弄得自己又湿又热,倒有些异样的快感。她双颊愈红,犹豫片刻,不再挣扎,脑子里渐渐一片空白。

李逍遥看在眼里,心中一时泛酸,一时又是忿忿,想道:“王八蛋,臭婊子,好不要脸!老子等下一刀一个,宰了你这对狗男女!”

舔一舔嘴唇,心里又隐隐有种道不出的滋味,反盼二人能当真有事发生。

来福摸得数把,只觉那两瓣肉沉甸甸地又挺又翘,心里着实动兴,裤裆间不知不觉鼓起个大包。他眼见丁香兰并不十分抗拒,哪里还按捺得下?一张嘴,吻住她微颤的红唇。丁香兰“嘤”地一声,微微发慌。来福的手掌不住在她身上各处安抚,过了半晌,慢慢地不再害怕。又吻了一会儿,丁香兰竟张开了嘴,吐出舌头送进他嘴里。来福大喜若狂,手掌隔了裙、裤覆在她阴部,指尖顺着鼓鼓的肉缝往返滑动,丁香兰喘息连连,不知不觉分开双腿,屁股也微微撅起。

来福轻飘飘如在梦中,两只手倒换着在她两腿间摸来抠去,嘴里唇枪舌剑,大打口水之仗,那口水汇到一起,一会流入他口中,一会流入丁香兰口中,早已不分彼此。

这一通湿吻半晌方止,丁香兰脸泛红霞,身子软软地靠住来福,似乎已站立不稳。来福吞了吞口水,想起前话,问道:“后来怎样?你帮他射……射出来啦?”

丁香兰扭捏道:“我原本不肯答应的,可是又挣不过他。他用力捉住我的手,放进裤子里面,然后……然后要我握住……”

突然“哧”地一声轻笑:“后面的事我可不能说啦。”

来福只觉一阵热血上涌,登时面红耳赤,喉咙里呼呼数声,伸手攥住丁香兰右腕,喘息道:“他妈的,这家伙!好……好香兰,你……你也替我弄弄。”

扯开裤带探了进去。

丁香兰猝不及防,“呀”地一声尖叫,手中多了一条铁硬的肉棒,触手火烫,忙从他裤裆里挣扎抽出,急道:“你……你答应过不……不那个的,怎么……”

来福欲火难捺,眼见丁香兰小手又白又嫩,方才只握了自己兄弟一把,便已通体麻痒,倘是这般捋得几捋,那便立时死了也甘心的。当下右臂死死圈住,不教她挣脱,左手攥住她细滑的手腕,拼命往裤裆里送。丁香兰见他力大,势难抵挡,只得握掌成拳,拼死抵抗,滑来滑去只不肯张手。来福吃了几拳,阴茎给她碰得隐隐生疼,又急又怒,叫道:“你不肯帮我,却帮那小子,这……这不是好坏不分么?”

丁香兰同李逍遥心下都是又气又笑,不约而同想道:“你这家伙何时成了好人?”

只听来福又道:“你不帮我,好,我将这事说了出去,大伙儿一拍两散!”

丁香兰一惊,拳头渐渐松动。来福大为得意,接着三拍两哄,便引得她慢慢握住了阴茎,只觉掌心温凉有致,柔若无骨,自己下体一阵痉挛,滋味当真美妙已极。丁香兰红着脸抚得两抚,突然一咬牙,在他龟头上重重掐了一把。来福痛得“哎哟”一声,随即笑道:“你这丫头,掐坏了怎办?”

丁香兰瞪了他一眼,又用力将他阴茎扭了数把,却较上一记轻了些,而后顺势缓缓捋动起来。

来福哪享过这等艳福?只觉浑身几十万个毛孔都在这瞬间绽放开来,禁不住两腿发软,伸手捉住她手腕,待要阻止捋动,想想又觉不妥,可是这滋味便比搔脚掌心还麻痒百倍,哪里忍耐得住?禁不住大呼小叫起来。过得片刻,渐渐好转,方觉苦尽甘来,涎着脸道:“你还未讲完哩。后来又怎样?”

丁香兰闭着双眼,手上不疾不徐捋了一阵,感觉他阴茎愈来愈硬,愈来愈粗。这时听他发问,鼻子里哼了一声,道:“后来?他射了出来,满意啦,那还不走?”

来福点点头,突然道:“不对,不对。”

丁香兰道:“什么不对?”

来福道:“我见那小子逃走之时,你可是一丝不挂哪。这可不大对头。依你所说,你只用手替他弄了出来,干么又脱得光溜溜地?”

李逍遥暗暗点头:“这家伙说的不错,臭丫头常常用手替我弄的,怎么当时都未脱光?可见这其中大有问题。”

他先时见二人弄出这般旖旎风光,忍不住又气又妒,这会儿瞧了半晌,怒火渐渐平息,好奇心又起,竖着耳朵听她如何解释。

只听丁香兰道:“什么光溜溜的?你……你说得好难听。”

一气之下,手便停住。来福道:“是,是,那么我只拣好听的说。好香兰,你不要停……我刚才想问,你昨天是不是教那小子得了手啦?”

丁香兰啐了一口,手上缓缓捋动,羞道:“什么得手不得手?你……你现下不是也得手了么?”

来福见她脸红得厉害,一副羞态可掬的样子,忍不住凑过去“叭”地亲了一口,也顾不得再理会旺财那厮究竟是否得手,笑嘻嘻道:“小亲亲,我还未得手哩,你……你脱了衣服给我瞧瞧罢。”

丁香兰看了他一眼,颤声道:“我不……不要。”

来福鉴貌辨色,知她已然动情,虽然连说“不要”八成也是口是心非之辞。当下伸手推她后退几步,靠在大梨树上,便去解她衣裙。丁香兰此时浑身火烫,假意挣得几下,半推半就给他除下了内外裤子。来福怒睁着一双老鼠眼,见她裙下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大腿,修短适度,光洁诱人,那还不垂涎三尺?心中怦怦乱跳,一骨碌睡躺在地下,招手道:“来,来。”

丁香兰双颊晕红,一语不发,慢慢跪在他身前,轻轻将裤子扯至膝下。只听“扑棱”一声,那阴茎直挺挺竖将起来,在眼前一晃一晃,好似一枝紫竹长笛。来福将肚子挺了几挺,低声道:“好香兰,你这回拿嘴替我弄一弄罢?”

丁香兰“扑哧”一笑,在他龟头上狠狠扇了一巴掌,道:“你要人拿嘴来吃,便教来福婶来。这东西生得太丑,我瞧了害怕。”

来福痛得哇哇大叫:“啊哟,我的小姑奶奶,饶命哪。这家伙还要留着伺候你哩,扇坏了怎么了得?”

丁香兰脸一红,啐道:“呸,哪个要它伺候?”

手掌覆在他龟头上面,缓缓抚动。

来福伸手出去,松脱她上衣纽襻,双乳便如受惊的兔子,“扑”地一声跳了出来。双臂抱住她腰身,探过来一手一只,轻轻把玩,只觉绵软嫩滑,弹性十足,手指碰触到她乳头之际,丁香兰忍不住腻声呻吟。忽然龟头上一痒,却见丁香兰俯身呵了口热气,跟着赧然一笑。

来福见她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,嘴角笑容微露,哪还顾得上体面?将那圆滚滚的屁股扳得朝向自己,又在头上按了几按,示意她开工。丁香兰心下实已跃跃欲试,当即滑动包皮,露出红彤彤的龟头来,顺势一低头,嘴里一声轻“呜”来福只觉阴茎一阵火热,尽根没入了她口中。

来福忍不住又是连声呻吟,只觉龟头上给她柔软的舌头左舔一记、右舔一记,便似给人以羽毛轻轻擦扫一般,只是多了一份湿滑温暖,那滋味却又不尽相同、更胜一筹了。

丁香兰吞吞吐吐,一时双颊微陷,一时又持棒啃啮,鼻子里气息渐渐粗重,嘴角上不知不觉地挂了一丝口水。来福瞧得兴动,伸手进她裙子里面,摸着光溜滑腻的少女下身,淫心又起,哑声道:“你……你到上边来。”

丁香兰向后一躲,吐出嘴里的阴茎,喘息几下,笑道:“嘻嘻,不,不要。”

起身欲逃。来福手疾眼快,一把捞住她裙子,用力一扯,扯得她倒在自己身上。丁香兰咯咯轻笑,腻声道:“你……你身上真肥,肚子好软。”

来福淫笑道:“我瞧还是你身上软些……嘻嘻,你敢不敢打赌?”

伸手去她腋下轻搔,笑道:“让我来摸摸看。”

丁香兰极为怕痒,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连连道:“啊,啊哟,是……是你……不,是我身上软,我身上软。求你饶……饶了我罢。”

来福笑道:“我就饶了你。那么该换你来惩罚我了。”

拍拍她脑袋,向下身轻推。丁香兰会意,撑起了手脚,分开双腿伏在他身上。来福胖手轻托,丁香兰随之慢慢撅起屁股,悬跪在他脸上。这时她襦裙尚套在腰间,远远地瞧不见内中春色,但见来福一动不动,喉结急速滑动,想必是在大吞馋涎。李逍遥心中一阵狂跳,霎时间羞愧、恼怒、愤恨、嫉妒、惊奇,诸般情绪纷纷涌将上来,登时面红耳赤。

来福喘着粗气,上身微抬,将裙子向上一掀,随即蒙在自己头上。李逍遥一瞬间瞥见那雪白浑圆的屁股,连着露在裙下的大腿,当真是曲线玲珑,肉色四溢,虽然瞧不清内里的春光,想来定是汁水淋漓,欲潮泛滥了。一阵热血上涌,阴茎也渐渐坚硬如铁,不知不觉伸出手去,安抚了几下。

来福藏头裙下,瞧不见有何举动,但听丁香兰嘴里呜呜声不绝,快速捋动手中的肉棒,猛地吐出口中之物,仰头大喘,双颊已是晕红如染。来福“悉悉索索”地玩了半晌,将裙角掀起,搭在她腰上,雪白的屁股顿时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丁香兰轻轻叫道:“你……你别……啊!”

禁不住一阵大羞,握住来福的阴茎尽力捋动数下,再次俯身,张口衔住。来福定一定神,一手缓缓掰开股缝,露出夹缝中粉红的褶皱,一手摸索片刻,分开两片薄唇,就着淋漓的汁水探指滑入。丁香兰“啊啊”连声,衔住阴茎拼命捋动吞吐,兀自掩饰不住鼻子里漏出的呻吟之声。

弄得半晌,来福也是哼声渐粗,又不时突然发出一两声大叫,张着手,似欲阻止丁香兰动作。丁香兰见他阴茎已涨至极限,便不再用口吞吐,单手握住根部,一阵拼命捋动。数十下过后,只听来福“啊”地一声,满面通红,下身连连抽搐,那龟头孔隙中“扑扑扑”地喷出七八股精液,射向半空。丁香兰抿嘴一笑,侧头闪开,一滩精液尽数落在他肥大的肚皮之上。

这场鏊兵持续了约摸一顿饭工夫,才告罢手。李逍遥瞧得血脉贲张,欲火大炽,见来福胸口急促起伏,喘息道:“小……小骚货,可……可给你弄死啦。”

丁香兰摸着他肚子轻捶一下,骂了声“讨厌”又趴在他耳边轻轻数语。来福连连点头,淫笑道:“那还用说?待会儿便教你瞧瞧我行是不行。”

向四下里张了一张,道:“……那个,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?”

丁香兰低声道:“嗯,去我房里。”

这句话也是声如蚊蚋,几不可闻。

李逍遥面如死灰,心道:“丁香兰外表老实巴交,谁知骨子里这般风骚,大伙儿从前可都瞧错啦。老子先前……先前还想她嫁过门来,好好待她,谁知……谁知罗刹鬼婆不是梦,这骚货才他妈是个大大的噩梦!”

心下沮丧,再没心思看下去,轻轻溜到墙根,只觉两条腿软得厉害,半靠半倚在墙边,呆呆坐着。过了半晌,突然从怀中摸出那木头娃娃,狠狠掷在地下,一脚踩得粉碎。

李大娘所说的鱼市,便在村西北三、四里外的白家集。白家集相距西山村虽不甚远,却远较西山村热闹得多,道路两旁店铺云集,酒肆林立,来来往往尽是做买做卖的乡人。李逍遥昏昏沉沉走了许久,才发觉已走出集市好远,当下苦笑着摇摇头。回到相熟的铺子里转了转,见各样海产干货倒是林林总总,应有尽有,惟那几只平日惯放鲜鱼活虾的大木盆里,却空空的水珠也不见一点。

李逍遥心中纳闷,那铺子里换了位新伙计,倒不认得他,走过来殷勤招呼。李逍遥问了几句买虾的话,那伙计回道:“这两日海上风大,讨海的渔户们都歇了家伙,新鲜鱼虾断货好几日啦。小号的干鱼、咸鱼也挺不错,你老瞧瞧?”

李逍遥仰头望望,也不见有多大风,心里猜想是他这里没货,故意哄自己,转身离开。那伙计知他欲往别家去看,跟在后面叫道:“你老要用海货,便是小号罢。倘是只买活鱼活虾,也不用费那个劲啦,任是谁家也决计没得。”

叫了几声,不见他回转,这才悻悻作罢。

李逍遥又转了几家,果然家家都是如此,方有几分信了。他心下没好气,暗想:“一早起来才屁大的工夫,怎么事事不顺?那砍头的狗苗子和牛鼻子欺负老子也就罢了,香兰和人勾搭,给老子作成一顶大大的绿帽儿,不是存心逼老子抹脖子、上吊?现下老天爷也来捣乱!他妈的这不是又少了几文钱进项?怪不得牛鼻子说俺满脸晦气,难道当真乌云盖顶、霉运当头?”

他原想在买虾的钱里克扣几文,偏偏此时断货,眼见送上门的外快却赚不到手,自然心有不甘。无奈正欲回村,忽然转念一想,不如多走几步,去码头上瞧瞧。若是运气好,碰巧有回来的渔船也未可知。

主意打定,拔腿便行。走了一顿饭工夫,离码头渐近,果然那风势大起来,刮得衣衫猎猎作响,虽值暮春,身上也微有寒意。远远望去,海面上一派青蒙蒙的,浪头如小山般一座座推将过来,撞到岸边礁石之上,化作白沫无数,转眼四散。码头港湾里星罗棋布,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,随着浪头一起一伏,时而又给狂风吹得乱转。

李逍遥寻了半晌,瞧不见一个渔户,晓得买虾无望,只得怏怏而去。一路心下盘算上午的事情,抄近路穿过一片树林,忽听前面有人大声叱骂,虽然相隔甚远,也听出那声音清脆高亢,似乎是两个年轻女子。李逍遥心下诧异:“这小路虽较大路省时,可一路上尽是乱石、大树,难走得紧。老子路过几十次了,从未遇见过什么人,更别说女人啦。怎会有娘们儿吵架?这倒新鲜了!”

向前紧走几步,耳听得铮铮数响随风传来,却是兵刃相交之声。李逍遥停步凝神,等了片刻,又是铮铮数声,跟着响起两、三声清叱。

李逍遥又惊又喜:“原来有人在动刀子拼命!这……这可真想不到。”

要知浙江乡下民风淳朴,他一生之中,便是村汉殴斗也颇难一见,更别说真正的武林纷争、性命相搏了。今天适逢其会,实为千载难遇之事,这热闹自然非看不可,惊喜之余,也不由佩服自己:“老子放着大路不走而走小路,实是深有远见之举。”

一喜之下,顿时将丁香兰忘得干干净净。

当下蹑手蹑脚摸上前去,听出打斗之声已近,便躲在一株大树之后向外张看。见几丈外一派刀光闪烁,三条人影你来我往,激斗正酣。西首之人是位年约四十岁的汉子,穿一件紫绸直裰,背上负着个蓝布包袱,手中却无兵器。东面两个年轻女子各使一柄弯刀,合力攻向那汉子。那汉子双手负在身后,脸上笑嘻嘻地,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,不住左右纵跃,只偶尔伸右臂拍出一两掌。那二女一高一矮,均是一袭白衣,头上包着白布,颈子上银光闪闪,套满了项圈。手里的弯刀又细又长,便似月牙形状,舞动时白光森森,甚是耀眼,偶尔相碰,发出一两声脆响。

李逍遥心念一动:“这两个娘们儿怪模怪样,莫非也是苗子?他妈的,老子今天诸事不顺,九成是臭苗子闹的。这仇怎能不报?”

他深恨丁香兰,不觉迁怒旁人,看了一会儿,又恨恨想道:“他妈的,最好这人将两个臭苗女杀了,反正留着也是犯贱!”

那汉子功力似远较二女浑厚,偶一出手,掌风便震得弯刀嗡然作响,虽是以一敌二,犹自大占上风。二女使开弯刀猛砍疾削,看似攻势凌厉,却始终伤不到对方,反不时被敌招逼得狼狈后退。李逍遥没甚阅历,也瞧不大出门道,只隐隐觉出三人武功虽有高下之别,招数却均甚怪异,不似中原武林门派的路子。

二女合力猛攻半晌,始终未能占到丝毫便宜,攻势渐缓。左首那高女向同伴叽里咕噜叫了几句,李逍遥也听不大明白,忽然见她向前一纵,弯刀挥出,如旋风般拦腰横斩过去。那汉子一式“铁板桥”仰身避开。右首矮女一声轻叱,跟着身形疾向右转,速度奇快,弯刀自下而上,斜斜挑向对方左肋。那汉子尚不及闪躲,高女弯刀一转,也唰地回削过来。这几下招法狠辣之极,配合得颇为默契,似乎由第一式起,便已算好了对手的应对之策,三记刀招连环劈来,只在瞬息之间,那汉子顿时被两片光幕团团裹住。

李逍遥看得心惊,心说那娘们口音古怪,多半便是苗子。这人若是不支,老子要不要出手相救?还未打定主意,却见那汉子猛地一个侧身,左手如挥蒲扇,只听铮铮两声,火花四溅,双刀同时弹出数尺。李逍遥惊得合不拢嘴,心道:“这家伙以手格刃,难道已练得刀枪不入?”

二女只觉手臂剧震,弯刀几乎脱手飞出,退了几步方才站定,脸上不禁同时变色。那汉子哈哈一笑,叽里咕噜说了一通,竖起右手拇指比了比,似是赞她们这几下进攻不赖。二女同声一“呸”一左一右,猱身而上。那汉子似乎早有预料,身子“嗖”地拔地而起,双腿分踢二女,一攻右肋、一攻左肩。这两脚迅疾无比,对方本是主动抢上,反被他后发先至。

二女见他来势汹汹,不约而同各自避开。那汉子却不再似先前那般容让,落地后身形一晃,追出矮女三丈有余,双臂舞动,刹那间连环攻出六、七掌。那矮女功夫稍弱,手中虽有弯刀,连攻数记却均给对方闪过,登时左支右绌,狼狈不堪。好在二女配合默契,高女眼见她状窘,疾向对方后背空挡削出数刀,这才解围。那汉子甫一反守为攻,场面形势立时大变,他拳脚动处,都是对方必救之所,二女仅支撑了数招,便已渐落下风。

李逍遥暗暗喝了几声彩,眼见那汉子大发神威,不禁的心痒难当,跃跃欲试,只恨搞不清孰是孰非,不敢贸然出手,心道:“这三人说话叽里咕噜,都不是汉人,老子虽然身怀绝技,却偏偏谁也不帮。”

再看了片刻,那高女忽地吆喝一声,二女霍地跳出圈子,口中念念有词,同时一抖手,两溜橙色的光华呼啸着向那汉子射去。那汉子一惊,闪身避开,只听一声巨响,身后山石上霎时燃起两团火焰。那汉子低声咒骂,足尖一点,嗖地欺近身去,出手如电,向二女头顶各拍出一掌。那矮女向后跃出三尺,甩手打出一支暗器,跟着向高女大声呼喝,二女心意相通,高女身子微偏,弯刀横削,攻他左肋空门。不料那汉子这两掌却是虚招,倏发倏收,变化多端,暗器未到身前,已不知怎的转至高女背后。矮女尖声惊呼中,“砰”地一声,高女已被他双掌击中后心,一口血喷出老远,身躯软倒。

矮女悲愤交加,向那汉子大骂几句,抡刀扑上。那汉子见她刀光霍霍,状若癫狂,出手尽是拼命的招数,倒也不敢硬来,退了几步,突然觑个破绽,一脚将她弯刀踢飞。矮女兵刃脱手,竟不后退,反而和身扑上。那汉子哈哈大笑,身子一矮,右掌翻出,“砰”地重重击在她小腹上。矮女鲜血狂喷,跟着又是“啪啪”两声,双掌先后打中他背心,才慢慢软倒在他肩上。她中掌立毙,最后这两掌打来甚是无力,却再也无法伤及对方。

二女功夫虽然未臻一流,但也招数狠辣,算得上难缠的角色了,那汉子竟在举手之间将之尽数毙于掌下,武功的是绝高。而他早算出对方中掌立毙,竟敢不闪不避,任她打中要害,更是胆大之极!李逍遥瞧得惊心动魄,只觉一阵阵口干舌燥,犹豫着便欲现身相见,同他结交一番。忽听那汉子“啊哟”一声,身子晃了几晃,仰面倒在地上。